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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你願意跟我走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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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若離握緊手中的瓶子,再沒有多說半句,掉頭就走。

“師父?”小童上前,“顧側妃為何不問了?”

“她得到了想要的榮華富貴,哪裏還會在乎旁人的死活。”裴春秋合上院門,“燕王府人丁單薄,只要她有孩子,必定是貴子!”

小童點點頭。

“上次讓你盯著她,可瞧出什麽來了?”

裴春秋回到院中,抖落著手中的藥草,今兒天氣不好,晾一晾便早些收回去。

也不知靳月那丫頭,現在怎樣了?“我跟著她去了城西。”小童撓撓頭,“師父,你可還記得城西的城隍廟嗎?”

裴春秋手上的動作一頓,“去城隍廟作甚?又不是趕廟會。”

“她去找了廟祝。”小童眨著眼睛,“我當時扒在墻頭,瞧得真真的,她是一個人去的,和廟祝關起門來也不知道說了什麽,出來的時候好像有點生氣。”

裴春秋摸了摸自個的胡子,“你確定?”

“師父!”小童撅著嘴,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模樣,“我還能騙您不成?親眼看見的,喏,就這兩只眼睛,她身邊沒人跟著,連那個琥珀都沒帶呢!”

裴春秋咂吧著嘴,“哎呦,這還真是奇了怪了,她找廟祝是測字算命?還是摸骨看手相?”

“師父,就她那樣的還需要算命嗎?一看就是尖酸刻薄寡恩相啊!”小童滿臉嫌棄,“您真是越老,眼神越不好使了!”

裴春秋擡步就走。

“師父,去哪?”

“看好家,我去去就回!”

……

東山別院。

傅正柏心急如焚的進門,管家趕緊上前行禮,“老爺,您、您怎麽找到這兒來了?”

“別以為我不知道,小五在這裏藏了間宅子。”傅正柏拂袖推開他,“他人呢?人呢?”

“公子,沒回來!”管家忙應聲。

聞言,傅正柏腳步一頓,冷笑兩聲,“當我是傻子嗎?沒回來?!他沒回來能去哪?他還能去哪?是不是傷得太重,難道說……”

下一刻,傅正柏發了瘋似的往裏沖,“小五?小五!”

誰都知道,傅九卿是傅家的老來子,傅老爺疼得跟什麽似的。

“老爺!老爺!公子真的沒來!”管家緊隨其後,“老奴一直守在宅子裏,委實沒瞧見公子回來,您要不去別的地兒找找?老爺,公子怎麽了?”

傅正柏面色發青的盯著管家,銳利的眸微微瞇起,似乎是在思忖著,管家所言是真是假?

“真的沒來?”傅正柏不信。

管家彎腰行禮,“確實沒回來!老爺,您都找到這兒了,老奴能跟您撒謊嗎?”

這裏的奴才,多半是從傅家調過來的,傅九卿這人疑心重,不怎麽喜歡生人靠近,所以內外都認得傅正柏這位當家人。

“胡伯,你是看著小五長大的,他現在可能正病著,你不能瞞著我,你若是瞞著我……那就是害了他!”傅正柏打起感情牌,“我有多在意小五,你是知道的!”

管家連連點頭,“老奴知道,可公子委實沒回來。老爺,公子怎麽了?他之前離開別院的時候,身子好著呢,您這著急忙慌的,出了什麽事?”

“他的院子在哪?”傅正柏問。

管家在前面引路,“您這邊請!”

偌大的東山別院,彎彎繞繞,若不是管家在前面領路,傅正柏還真的找不到傅九卿的院子,這般構造,瞧著像是擺了陣似的,委實符合傅九卿的性子。

“老爺,這就是公子的院子。”管家推開院門,“裏頭也沒什麽,都是一些蘭草,聽說是少夫人喜歡的,公子就專門留在別院裏養著,待成活了再送到少夫人跟前。”

提起靳月的時候,傅正柏的面上滿是怒色,若不是這個女人,傅九卿何至於……

可轉念一想,誰沒年輕過?

年輕的時候,哪個不是鮮衣怒馬,意氣風發,既想要天下,又想要美人?

罷了罷了!

院子裏沒有人,傅九卿不在,君山也不見蹤跡。

傅正柏滿臉失望,滿目焦灼,這孩子會去哪?

“老爺,公子沒有回府嗎?”管家不解的問,“是不是回去了?”

傅正柏尋思著,這小子心思沈得很,若是真的吃了虧,受了傷,又或者犯了舊疾,一定不會讓人看見,勢必會悄悄躲起來舔舐傷口。

回傅家?

難不成是燈下黑,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?

思及此處,傅正柏喘著氣就往回趕,他都一把年紀了,還走得這樣匆忙,不知道的還以為火燒眉毛了,委實不容易。

管家一直站在門口,確定傅正柏的馬車離開,這才松了口氣,快速轉身回去,冷聲吩咐,“關門,不許放任何人進來!”

“是!”

東山別院的大門重重合上,管家疾步進了傅九卿的院子。

君山就在院子裏站著,“老爺走了?”

“是!”管家點點頭,“公子如何?”

君山沈默。

還能如何?

原就是半條命的人,費了這麽大的勁兒,眼下還有一口氣。

“藥呢?”管家忙問,“吃了嗎?”

君山嘆口氣,“自然是吃了,否則哪裏撐得到現在?靳豐年的藥,愈發的不管用了。舊傷沈珂,再折騰幾次,怕是……”

“呸呸呸!”管家忙啐了一口,“大吉大利,大吉大利!”

君山沈著臉,不再多言。

“公子會好的。”管家想了想,“那九尾草不是已經快到手了嗎?拿到了九尾草,公子的病也就可以斷根,回頭去山澗的園子裏好好養著,便能痊愈!”

君山的唇角帶著幾分嘲弄的笑意,就算拿到了九尾草,也不會用在公子自個的身上。

他知道公子想要的是什麽,也知道公子會怎麽做,可他沒有阻止的能力。

公子這些年,不就是為了九尾草而四處奔波嗎?

去南玥是不可能的,南玥與大周時不時的交戰,極有可能有去無回。

大周境內,但凡有九尾草的消息,公子必親自赴之。

傅家缺的不是錢,是命!

“你趕緊進去吧,別讓公子一個人待著。”管家神情擔慮,“我得去盯著,萬一老爺去而覆返,可就糟了!”

君山點頭,“公子說了,務必攔住老爺。”

“我曉得!”管家嘆口氣,“我們都是傅家的老人了,看著你們這一輩長大,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什麽,其實有時候,被人關心也是好事,不要那麽抗拒。

年輕人總以為我們這些老的煩膩,嘮叨,等你們到了我們這個年紀,就不會再這麽想了!”

君山苦笑,“知道了!”

現在不就啰啰嗦嗦,嘮嘮叨叨嗎?

“唉!”管家無奈的搖頭往外走,“一個個的,都不讓人省心。”

君山轉身回到門前站著,臥房裏的確沒人,但臥房裏頭還有密室,公子在密室裏待著,此番再不好好養著,是真的會要命!

然則一擡頭,管家又叨叨著回來了。

君山揉著眉心,“您老怎麽又回來了?”

“我長得有多磕磣,讓你這麽不待見?”

管家憤憤,“這回不是我要來,是有人非得見公子!這不……”

裴春秋進了院子,瞧著堵在門口的君山,張口便問,“你家公子呢?”

“公子不舒服,不便見客!”君山緩步走下臺階,“裴大夫,你怎麽過來了?眼下不是該待在燕王府,伺候那……那混賬東西嗎?”

想起公子受的傷,君山沒張口罵人,已經是理智占據上風。

裴春秋當然知道君山口中的「混賬東西」,指的就是宋宴那混小子,仗著他老子燕王的名兒,總幹那些不著調的事兒。

“聽說少夫人病了?”裴春秋可不敢說「傷」了。

畢竟,能讓好脾氣的君山動氣,這裏頭名堂可多著呢,再說錯了字兒,君山能撕吧了他!君山會功夫,裴春秋心知肚明。

君山猛地往前一步,驚得裴春秋慌忙閃到了管家身後,“怎麽了?”

“燕王府幹的好事,你說怎麽了?”管家陰陽怪氣的開口,“裴春秋,你在燕王府裏待著,難道什麽都不知道?得了吧!”

事發當時,裴春秋正在經歷一次失敗的嘗試,丹爐裏的藥炸了,差點沒把整個藥廬的屋頂都給掀了。

後來程南進了藥廬,說宋宴的傷口開裂,讓他趕緊過去一趟,他便去了。

宋宴的傷口的確是開裂了,裴春秋為宋宴處理完傷口,出門的時候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兒,外人稱他是醫瘋子,最感興趣的就是這些花花草草,還有醫書。

除此之外,腦子不太能拐彎。他當時驚了一下,但想起宋宴渾身血淋淋的,尋思著靳月應該沒怎麽吃虧,便也未往心裏去。

“怎麽了?”裴春秋抖了抖身子,“我錯過了什麽嗎?”

何止是錯過。

“你來幹什麽?”君山憋了一口氣,他現在見著燕王府的人就來氣,不是折磨少夫人,就是折騰公子,簡直該死!

“前陣子我覺得顧若離很是可疑,經常神神秘秘的出門,所以讓我家小童跟了一陣,今兒他同我說,顧若離跟城隍廟的廟祝很是親厚,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,毫不避嫌,連丫鬟都沒帶。”

說到這兒,裴春秋偷瞄著君山,確定他不會過來揍自己一頓,這才松了口氣繼續道,“我覺得有貓膩,所以過來說一聲。”

具體要怎麽做,得看傅九卿的意思。

裴春秋自問,沒有能力跟燕王府的人動手,何況顧若離也不是尋常女子,拋卻小王爺側妃這個身份不談,夜侯府的二小姐,誰不得給夜侯幾分薄面?

君山原以為裴春秋是為了宋宴,又或者是九尾草的事情而來,沒想到卻扯出來一個顧若離。夜侯府家的女兒,這般不知廉恥,心狠手辣呢?

想那夜侯爺顧殷,也是剛正秉直之人!

“這事,該如何處置?”

見君山久不作聲,甚至沒有要進屋回稟傅九卿的意思,裴春秋有些著急,他還得趕著時間,回燕王府呢!這一個兩個的不吭聲,算怎麽回事?

“公子呢?”裴春秋又問。

君山狠狠剜了他一眼。

“別問了!”管家唇線緊抿,眉頭緊鎖。

瞧一眼君山,再看一眼管家,裴春秋的心裏忽然浮現不祥的預感,“出事了嗎?”

“你們棲山一門,所學皆不同……”君山狠狠皺眉,“是嗎?”

“那是自然!”裴春秋點頭,“醫毒雙修,各自挑選,師父所授皆不同。師父說過,每個人的天賦和專長不一樣,所以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事情上。”

“你是毒?”君山問。

裴春秋揉著眉心,頗為不好意思,“那小子的演技真是好,生生將你們都瞞過了!你看我這樣,慈眉善目,一身正氣,像是毒攻嗎?”

管家很是仔細的打量著他,鄭重其事的點頭,“像!”

裴春秋:“……”

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!

“老子是醫者!”裴春秋氣急,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,“我是正兒八經的,救死扶傷的大夫!那個成日掛羊頭賣狗肉的死小子,才是真的毒攻!”

都說不可以貌取人,然則……誰讓他裴春秋生得一臉狡詐,瞧著就不像個好人呢!

君山還真的楞怔了片刻,他知道他們是師兄弟,但因著脾氣不好,做事不對路,各自看對方不順眼,饒是面對面也裝陌生人。

在毒與醫的抉擇上,君山一直沒分清楚。

藏在燕王府的,是真正的醫者。

開醫館行醫的,反而是用毒高手。

“您可知筋脈重創,如何救治?”君山輕聲問。

裴春秋一直都知道,傅九卿身子不大好,也瞧出來了,是因為內傷。

但很多事,傅九卿沒有開口明說,裴春秋只能當不知道,偶爾提醒兩句,也是含糊其辭的。

每個人,都有屬於自己的禁地。

“藥呢?”他一直都知道,傅九卿跟自己的師弟走得近。

毒這東西是雙刃劍,遇心狠手辣之人,會用來害人。反之……若心存良善,亦可救人。

雖然裴春秋一直都瞧不上毒攻,但對於某些人的本事,還是有幾分相信的,那小子用藥極為精狠,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。

“公子的身子越來越耐藥,所以……”君山抿唇,垂眸。

裴春秋嘆口氣,“他的金針呢?師父留下的那套金針,是活命的好東西。”

“用在少夫人身上了。”君山道,“而且……金針太烈,公子受不住!”

裴春秋猛地繃直身子,受不住……冷熱相觸,要命?

“跟我來!”君山轉身就走。

管家一把拽住他,“擅自做決定是要受罰的。”

“公子若是能好起來,罰我也認了!”君山拂開他的手,“裴老,您跟上!”

管家嘆口氣,轉而拽住了裴春秋,“公子……拜托您了!”

裴春秋以為,傅九卿最多是病發,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床榻上,像往常那樣,當個嬌滴滴的病美人。誰知道,進了密道,進了密室,看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幕。

“這是……”裴春秋瞪大眼睛,瞧著眼前的大紅石棺,還未靠近便已經能感覺到來自於石棺的熱流,“火山石?這麽大一塊?”

“公子!”君山行禮。

裴春秋快速上前,心驚膽戰的往石棺裏一瞧,差點沒嚇半死。

饒是石棺滾燙,可躺在裏面的傅九卿,周身結滿寒霜,但見其從上至下,沒有半點血色,儼然如死人一般,慘白無光。

他躺在裏面,一動不動,雙眼緊閉,若不是胸前略有起伏,只怕與死人無異!

“公子?”裴春秋駭然,他委實沒見過這般癥狀,只瞧一眼,就覺得整個人渾身發寒,心頭直顫。

石棺內,傅九卿徐徐睜眼,黝黑的眸子,如夜之深沈,如萬丈深淵,不可見底!

下一刻,他的唇角忽然匍出些許猩紅,染在慘白的唇上,如妖魔般詭美妖冶。“公子?”

“公子!”

深秋的菊花還沒謝盡,竟開始下雪了,今年的春夏秋冬都分外詭異,雪落無聲,整個京都城不瞬便陷入了一片安逸的白茫茫之中。

爐火溫暖,任憑外頭雪風瑟瑟,亦不改星火紛亂。

“太後娘娘,外頭風大雪大的,您怎麽在這兒站著?仔細身子!”

芳澤疾步走來,快速合上了窗戶,回頭又沖著底下的奴才們低聲訓斥,“怎麽伺候的?都不知道關窗嗎?”

入目所見,天地蒼茫。

太後斂了眸,拂袖退了所有的奴才,緩緩坐在了軟榻上。

芳澤將剛剛換好的手籠放進太後手裏,“奴婢知道,您有心事,早知道這樣,奴婢就不該再提!”

“你看仔細了嗎?”太後擡頭望她。

芳澤搖頭,“看的不是太仔細,但奴婢確定,那就是動物的牙。”

“當年,哀家還笑話過她,一個姑娘家的,拿這些陰森森的東西戴身上,不怕以後嫁不出去嗎?”

太後提起這事,唇角止不住泛起酸澀的笑意,“她倒好,還要將這東西以後代代相傳!”

芳澤笑了笑,“太後娘娘的記性,可真好!”

“哀家也想忘掉,可舍不得。”太後嘆口氣,“有些東西,不是你想忘就能忘記的。尤其是年紀大了之後,愈發懷念以前的日子,那時候哀家剛入宮,阿鸞啊……”

芳澤奉茶,“太後娘娘?”

指尖挑開杯蓋,卻不知是不是被這茶霧氤氳給熏著,太後的眼眶都有些微紅,“芳澤,幫哀家盯著點。”

“太後娘娘,若是巧合呢?”芳澤問,“畢竟這東西,也未必獨獨一家。”

“哀家知道!”太後半垂著眉眼,燭光裏,眼角的細紋愈發清晰,“可是芳澤,若是呢?”

芳澤答不上來。

太後又道,“你知道哀家的心思!年輕的時候無能為力,如今哀家已經是太後了,芳澤,哀家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可能,有些遺憾,一次就夠了!”

“是!”芳澤行禮。

遺憾這東西,最是磨人,年紀越上來,越迫切的想要填補。

可遺憾就是遺憾,你看得見摸得著,卻什麽都做不到,白白思斷腸。

“今年的雪,下得有點早!”太後眉心緊鎖。

芳澤點頭,是有些怪異。

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雪,整個傅家也是安靜得很。

有關於上宜院的事情,傅正柏早就下了命令,任何人不許談論,否則一律趕出傅家。

靳月受傷的事情,街頭傳得沸沸揚揚,但具體如何,誰也不敢細細打聽。

如今的靳月,是太後的義女,親封的公主,稍有不慎那就是跟皇家作對。

誰敢?

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。

李芝蘭倒是在上宜院門前徘徊了好幾次,大雪中來來回回的,卻始終沒見著裏頭有動靜。她原就是文弱之人,哪敢進去看看,只能在外頭張望。

上宜院,安靜得可怕。

漠蒼撓撓頭,靳月不在,霜枝不在,明珠也不在,他一個人待在廂房委實無聊至極。

再看看外頭,這一場雪下得毫無預兆,讓人很是惆悵,很是煩躁。

“你不能出去!”

門一開,外頭這兩守衛就開始重覆著說這話。

“靳月怎麽樣了?”漠蒼問。

得,白問。

守衛就跟木樁子似的,杵在門口,一動不動。

上宜院的奴才,真的讓漠蒼很抓狂,你問……他們不答,反覆叨叨一句「不能出去」,明明對你視而不見,但你敢出去,一準打斷你的狗腿。

“你們少夫人什麽時候回來?”漠蒼又問。

木樁子看都不看他一眼。

漠蒼默默的將腿伸出門檻,然則下一刻,砰的一聲響,若不是他收腿及時,守衛手裏的木棍定會打折他的腿。

呼吸微促,漠蒼捂著心口,滿是嫌棄的瞧著這兩人,“那霜枝和明珠什麽時候回來,總能告訴我吧?”

“不能!”

漠蒼:“……”

真想動手打死這兩丫的!

“我是巫……大夫!”漠蒼雙手叉腰,“煩勞二位門神,能幫我通稟一聲嗎?就說,若有什麽需要,只管來找我,行醫治病救人呢,我也是會的!”

“不需要!”

漠蒼磨著後槽牙,“你們這兩塊木頭!”

「砰」的一聲響,二人將漠蒼往房內一推,重新合上房門。

“你們太過分了!”漠蒼氣得直跳腳,“我真的是大夫,老子真的是大夫,你們這幫狗眼看人低的,有你們求我的時候!”

屋內罵罵咧咧,屋外安之若素。

悄悄開了窗戶,漠蒼扯著嗓門高喊,“你們一定會後悔的,到時候別跪著來求我,求我也不行……”

腿已經邁出了窗欞,周遭沒人,簡直是天助也!

然則下一刻,脖頸驟涼,這寒意比外頭的雪風更甚,冷得他瞬時打了個激靈,面色咻的白得徹底,“有、有話好好說,別、別別……”

明晃晃的劍刃,架在漠蒼的脖頸上,只差毫厘,便可直取他性命。

“要好好說話嗎?”明珠不溫不火的問。

“要要要!”漠蒼咬著唇,“女俠,劍下留人!”

明珠是趁著夜回來取東西的,臨了又覺得不放心,就過來看看,誰知正好看到漠蒼爬窗戶打算逃跑。

別看周遭無人,只有門外兩個守衛,實際上這院子裏有的是隱於暗處的影子。

幸虧是明珠先動了手,若換做那些影子出劍,必定見血方歸!

其實明珠也瞧出來了,漠蒼並非真的想開溜,身上什麽都不帶,大雪天就這樣跑出去,絕對死路一條,他沒那麽愚蠢!

收劍歸鞘,明珠轉身就走,“回屋去!”

“靳月怎麽樣?”漠蒼緊跟在她身後,“你們一個都沒回來,是不是……”

“少夫人不會有事!”明珠打斷他的話,“別讓我聽到一句不祥之言!”漠蒼撇撇嘴,大周的女人都是母老虎。

“那個……我也是大夫,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得上忙的?”

漠蒼小聲的問,察覺明珠沒有反應,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,湊到她跟前諂笑道,“你們大周不是有句話叫:死馬當成活馬醫?若是真的要死了,我可以試試的!”

音落剎那,慘叫聲劃破夜空,驚得細雪紛飛。

靳豐年沒想到,明珠回了一趟傅家,竟然會把漠蒼這小子帶來,只是……

“你的臉怎麽了?”霜枝正坐在桌案旁,幫著靳豐年揀藥草,乍見得漠蒼鼻青臉腫的進門,詫異的站起身來,“好像還流過鼻血?!”

可不,鼻孔位置還有些血色。

漠蒼的半邊臉淤青帶紫,腫得跟饅頭似的,將眼睛擠得只剩下一條縫,說話的時候,半張嘴都是歪的,說話都是含糊不清,真真又可憐又滑稽。

“摔……摔的!”漠蒼梗著脖子。

就算挨了揍,也得挺直腰桿,打死不能承認,這叫——真男人!

“摔的時候,臉先著地了吧?”靳豐年是大夫,早就看穿了。

漠蒼不吭聲,反正就是摔的。

明珠近床前瞧了瞧,“少夫人還沒蘇醒嗎?”

“沒有!”霜枝嘆口氣,起身走到床邊,“不過,少夫人好似一直在做噩夢。”

明珠斂眸,將包袱擱在桌案上,“只要人沒事,別的都好說,少夫人可有說什麽?”

“喊了兩聲,好像是誰的名字。”霜枝想了想,“玉和!”

明珠面色一緊,俄而鼻間酸澀的別開頭,“我、我去打點水,你小心伺候著。”

“我方才打水了,哎你……”

不待霜枝開口,明珠已經大步流星的離開,再回頭,靳豐年瞇著眼睛,緊盯著湊近床前的漠蒼。

“你幹什麽?”此刻的靳豐年,護犢護得緊,除了霜枝和明珠,他對誰都警著心。

如今的靳月,如同瓷娃娃一般脆弱,金針剛剛歸位,十二個時辰之內,不可擅動。任何輕微的折騰,都有可能造成二次傷害。

“我看看……”漠蒼含糊不清的回答,“她好像有點氣脈不勻,是不是中毒之故?”

靳豐年面色陡沈,手指尖戳著漠蒼的肩胛骨,言語間帶著清晰的警告,“她哪裏中毒了?再敢亂嚼舌頭,就把你毒啞!”

“她……”漠蒼被他戳得有點疼,但顧念著眼前這人是靳月的爹,尋思著當爹的,不會容忍他人詛咒自己女兒,心頭諒解些許,“早治早好!”

那一瞬,靳豐年很想把漠蒼踹出門去,這小子跟在靳月身邊,肯定不是什麽好事。

為什麽?

屁話太多!

漠蒼被靳豐年的眼神瞧得渾身發毛,縮了縮身子,“我……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,她、她這毒若是不早早的去了,是會要命的!”

“你還說!”靳豐年平地一聲吼。

霜枝沒防備,被嚇得手一抖,掌心裏的幹棗咕嚕嚕滾到了墻角,再回過神來,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,天曉得她這是受到了多大的驚嚇。

連明珠都連忙跑回屋來,神色略略緊張的瞧著眾人,“怎麽了?”

屋內的氛圍很是怪異,到了最後誰都沒說話。

一個兩個,仿佛心照不宣,又好似誰都不願相信。只要不提起,這事就會像檐上雪一般,日出東方之時,悄無聲息的消融。

下半夜的時候,屋內就更安靜了。

眾人都伏在案頭睡著了,唯有明珠坐在床尾,瞧著床榻上一動不動的靳月,暗自垂淚。

這兩年,她沒掉過一滴淚,心裏只有希望,因為她的大人,從沒讓她們失望過。

大人、大人,你看我這一招耍得如何?

這叫驢打滾……

明珠狠狠的吸口氣,粗糲的指尖,輕輕擦去眼角的淚,低聲喊了聲,“大人!”

睡夢中的靳月好似有了反應,指尖微微顫了一下,但最終還是沒有睜眼。

昏暗的世界裏,冷如冰窖。

靳月覺得自己似乎走了很久,這條路壓根看不到盡頭,路邊還時不時有餓殍浮現,仿佛是饑年荒災,目光所及之處,皆是荒蕪一片。

好累,她已經走得精疲力盡,只能無力的跌坐在路邊。

有冰涼的聲音驟然響起,“如果我能讓你有飯吃,你願意跟我走嗎?”

靳月駭然,惶然環顧四周。

誰,誰在說話?

“跟我走,我能讓你有飯吃,有衣穿,有大房子住。而且……那些欺負過你的人,都不敢再欺負你,你願意把命給我,跟我走嗎?”

靳月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,呼吸微促的望著不遠處。

不知何時,前方竟站了一個小女孩,淺碧色的衣衫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,袖子亦缺了一只,露出滿是臟汙的細胳膊。

她眉眼倔強的仰著頭,望著停在路邊的那輛馬車,明亮的眸子裏,綻放著堅毅的精芒。

“給我一籠饅頭,我就跟你走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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